水,生命的起源,地球的血液。
日前,《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快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意見》出臺,國務院印發《水污染防治行動計劃》。水是生態環境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。以水污染治理和水資源保護為重點,加快水生態文明建設,刻不容緩。
保護水資源,狙擊水污染,中國政府在行動。
唯有以水滴石穿、久久為功精神,保護水、治理水,方能打贏水污染狙擊戰
“渭水銀河清,橫天流不息。”1200多年前,詩仙李白登臨終南山,面對清澈渭河水,留下如此佳句。如今春夏之交,渭水河畔,波光粼粼,綠樹成蔭,景色宜人。
然而就在上世紀80年代,這條黃河最大支流、享有陜西母親河之美譽的渭河,在沿岸工業和生活污水的傾瀉下,基本喪失了生態功能。水質日漸污濁、沿河臟水橫流、垃圾匯入黃河,被百姓稱為關中的“下水道”。
渭河的遭遇是中國水體污染命運的一個縮影。隨著經濟社會發展,我國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水污染壓力。全國十大流域近30%的斷面水質劣于三類;在全國4778個地下水監測點中,水質較差和極差比例接近60%;水污染突發事件年均十幾起,影響居民飲水安全;城市黑臭水體問題突出;渤海灣、長江口、杭州灣、珠江口等部分近岸海域水質差或極差;水體污染威脅水源……
中國水環境面臨的挑戰,在業內人士看來,與中國快速進入工業化城鎮化進程密切相關。
“進入重化工業階段后,污染物排放總量遠遠超出環境容量,無論是水還是大氣的主要污染物年排放都在2000萬噸以上,在現有的基礎上消減30%至50%,環境質量才會有明顯變化。”環境保護部副部長翟青說。
“當城鎮化率超過50%的時候,城市會因興建大量基礎設施,消耗大量資源能源,排放大量廢物而面臨最嚴重的水體污染。”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原副部長仇保興說。
僅用30多年時間,走過發達國家百年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,在財富快速積累的同時,中國遭遇到的各類環境問題也在積累中爆發。
“由于產業布局不合理,大量的重化工企業沿河、沿湖、沿江布局,帶來比較高的環境風險。”環保部部長陳吉寧說。
據統計,全國兩萬一千多家石化企業中,位于長江、黃河沿岸的超過60%,至于小造紙、小皮革等項目在水環境敏感地區更比比皆是。
在當前世界經濟環境日趨復雜、國內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的背景下,能否下決心摒棄“先污染、后治理”的西方工業化國家老路,考驗著政府部門的決心。
既要金山銀山,更要綠水青山。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。
“我們面臨的發展和環境之間的矛盾,在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。解決中國環境問題,不能夠操之過急,也不能期望過快,更不能聽之任之。因為這關系到我們的民生福祉和民族命運。”陳吉寧說。
水污染治理之路從不輕松。放眼世界,萊茵河治理,德國花費了幾十年時間;瑞士與法國之間的日內瓦湖,歷經30余年努力,才被“救活”,成為世界著名旅游景區;日本琵琶湖治理,經歷近40年才見成效。
回顧我國,淮河治污已經進入第20個年頭,歷經攻堅克難、污染反彈和全面治理三個階段,干流水質趨于好轉,支流依然不樂觀;滇池治理幾十年,至今仍在不斷投入;海河、巢湖等治理依然在路上……
“水污染治理難度比空氣污染治理要難得多,特別是湖泊污染治理,一般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時間。”環保部南京環境科學研究所所長高吉喜說,相比空氣污染,水污染和土壤污染帶來的環境影響和生態破壞更大。
“人的命脈在田,田的命脈在水,水的命脈在山,山的命脈在土,土的命脈在樹,自古以來,山水林田湖就是一個生命共同體。如果水出了問題,我們的生態系統就會崩潰,又談何天藍、地綠、水凈?”中國水科院研究員王建華說。
水污染狙擊戰,貴在行動,成在堅持。必須以水滴石穿、久久為功之精神,痛下決心解決水生態環境問題。
從鐵腕治污到經濟治污,從要你治污到我要治污,從水源頭到水龍頭,我國治水手段逐步完善,內容日臻豐富
在渭河治理過程中,“億元生態罰單”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。
面對日益嚴峻的渭河流域水污染現狀,陜西省加大治理力度,2010年對渭河沿線的西安、咸陽、寶雞三市開出380萬元的“生態罰單”。一年后,因污染超標三市再次被罰8900萬元。一時間輿論嘩然。截至2013年,渭河沿線地市共繳納污染補償金超過1.6億元。
“巨額罰款是嚴格執法的信號。”華陰縣環保局局長左曉華說,沿線地方政府和企業見環保部門動了真格,明顯重視起污染源治理。
3年的鐵腕治污,有效改善了渭河水質。記者看到,在許多河段,水鳥回歸,市民在岸邊垂釣。
渭河治污是鐵腕治污的一個樣本。近年來,各地回應百姓對環境的期待,紛紛向水污染“亮劍”:
——從劣五類水質的臭水溝到如今水清岸綠,遼河治理通過機制創新扭轉“九龍治水”,經過五六年時間,從國家重點治理的“三河三湖”中率先摘掉重度污染的帽子;
——在青海,3年投入資金25億元,污水處理設施提標改造,治理湟水河污染,著力恢復青海母親河大美風貌;
——政府治污、公眾治污、法律治污,湖南向湘江重金屬污染宣戰,治理任務層層分解,完不成任務,官員在考核中會被“一票否決”。
面對公眾對天藍、地綠、水凈的期待,面對復雜的水環境問題,中國水污染治理已進入攻堅期,鐵腕治污力度進一步加大:
已經公布的《水污染防治行動計劃》,強化頂層設計,對鐵腕治污全面部署。要求取締“十小”企業,排查裝備水平低、環保設施差的小型工業企業;集中治理工業聚集區水污染;實施最嚴格水資源管理,嚴控地下水超采;從“水源”到“水龍頭”全過程監管飲用水安全;完善國家督查、省級巡查、地市檢查的環境監督執法機制;綜合考慮水環境質量及達標情況等因素,每年公布最差、最好的10個城市名單和各省區市水環境狀況等。
從鐵腕治污到以水定產、以水定城,從環境承載能力倒逼產業調整轉型;從重治理到治理、預防并重,從政府主導、到政府市場兩手發力,從碎片化治理到流域統籌協調……我國的水污染治理思路不斷豐富完善。
“節水優先,空間均衡,系統治理,兩手發力。”這是新時期我國治水的戰略思路。其中,兩手發力意味著在發揮政府作用的同時,要發揮市場作用,調動企業減排治污的積極性。
一直以來,企業主動減排治污的積極性不夠,排污與查污的當事人雙方經常上演“貓鼠游戲”。
“基層環保工作人手有限,一個縣只有10人左右的監管力量,而違法排污的隱蔽性很大,增加了查污難度。曾有兩個工作人員,在小樹林蹲守了三天三夜,才發現當地企業的非法排污口。”環保部環境監察局副局長曹立平說。
“水環境事關公眾利益,水污染治理絕不是環保部門一家的事,必須要有排污企業的主動參與,更加強調經濟手段、市場作用,從要我治污,走向我要治污。”中國人民大學環境學院教授吳健說。
今年6月底前,我國各省、區、市污水、廢氣主要污染物排污費征收標準將調整,同時實行差別化排污收費政策,為推動企業減排建立有效的約束和激勵機制。
“排污費翻番、增加排污成本,實行了十多年的排污費‘打折優惠期’就要結束了。最終目的是通過價格這一經濟手段倒逼企業改變排污行為。”吳健說。
詩意地棲居在青山綠水中,這是每個人的夢想,而飲用清潔澄澈的“一杯水”是每個人生存的最基本保障和權利。
去年4月,蘭州發生“局部自來水苯超標”事件,當地居民的生活不同程度受到水污染事件影響。事件發生不久,5位蘭州市民對自來水公司蘭州威立雅水務集團提起侵權訴訟,目前該案在蘭州城關區法院正式立案。
近年來,頻繁上演的城市“飲水危機”屢屢刺痛公眾神經,面對公眾的擔憂與期待,我國政府加大了“水龍頭”治污力度。積極開展175個全國重要飲用水水源地安全保障達標活動,對自來水檢測指標從35項上升到106項。針對城市供水的二次污染,在國家新一輪五年規劃中,將地下管網、二次供水建設納入財政預算。
在農村,去年我國解決了6600多萬農村人口飲水安全問題。為了讓所有農村人口都能喝上干凈的水,將在2015年年底前,解決“十二五”規劃內剩余的5163萬農村居民和704萬農村學校師生飲水安全問題。此外,抓緊編制縣級“十三五”農村飲水提質增效規劃,進一步提高供水保證率、水質合格率和自來水普及率。
欲流之遠者,必浚其泉源。站在生態修復的高度,進行水污染治理和水環境保護,這是中國政府水污染治理理念的嬗變
“太湖美,美就美在太湖水”。立夏已至,東太湖碧波浩渺、魚翔淺底。
然而就在七八年前,由于過度養殖、圍墾等,東太湖富營養化問題嚴重。
通過截污治污、產業結構調整、引江濟太調水引流、底泥疏浚等舉措,結合濕地恢復、河湖岸線治理、防護林建設等生態修復措施……太湖連續7年實現安全度夏,湖體平均水質從2007年的劣五類提升為四類。
“太湖流域治理是個典范。通過源頭減排與提高水環境承載能力相結合、污染治理與生態修復相結合,實現了站在生態系統維護的高度來統籌治水。”水利部水資源司水資源保護處處長張鴻星說。
一方面加強治理,一方面突出防治為先、污染治理與生態恢復相結合。針對現實中的“先污染、后治理”往往成為“先污染、不治理”,或者“先污染、治不力”,我國水污染治理目光投向更廣闊的范圍。
根據《水質較好湖泊生態環境保護總體規劃(2013-2020年)》,我國將在治理較重污染湖泊的同時,對365個水質較好湖泊進行保護。
“既要治劣、更要保優,既要治污染,又要修生態,這是國家湖泊治理思路的升級。”吳健說。
“下一步將堅持人水和諧,加強水生態文明建設。”水利部部長陳雷表示,大力推進江河湖庫水系連通,不斷優化水資源配置格局,進一步提高重點區域水資源水環境承載力。加強重要生態保護區、水源涵養區、江河源頭區生態保護,加強華北等地下水嚴重超采區綜合治理,加大水土保持生態建設力度。
河流、湖泊、沼澤、冰川……在長江、黃河、瀾滄江發源地,水源涵養滋潤著“綠色水庫”,三江源景色大美無言。2014年青海投入百余億元資金保護生態,開展湟水流域綜合治理、退耕還林、濕地保護和修復等工程。
“治理水污染,必須找到恢復水體自我凈化功能的途徑,要加強對污染源的治理,通過園林辦法、動植物的配置,將受損的水生態恢復起來,賦予水體自我凈化的能力,這也是‘海綿城市’‘海綿家園’的向往。”仇保興說。